歷練
文/ 薛立全
上世紀八十年代初,我從山東省商業學校畢業。畢業前夕,我曾有留校工作的機會,但在臨近畢業的時候,家鄉黃島設立了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,成為當時全省炙手可熱的開發開放熱土。受到家鄉開發氛圍的吸引以及家人的召喚,我放棄了留校的想法,懷著戀戀不舍的心情回到了故鄉。
我學的是肉品衛檢專業,主要就業去向是各級肉聯廠,對屠宰后的生豬進行感官檢驗。
離校那天,我拿著學校開出的派遣信和同學一起到青島市教育局報到,第二天就把我分到了黃島區教育局,黃島區教育局順理成章的把我分到了黃島區商業局。
當時抱著僥幸的想法,最理想是留到區商業局機關工作,退一步分到區食品公司也可以接受,因為食品公司也在建成區內。
現實沒有想象的那般美好。在等待了一周后,區商業局把我分到了黃島區食品公司,這也是我工作分配的心理底線。我拿著區商業局的介紹信來到區食品公司報到,公司經理接過介紹信冷冷的說,你三天后再來分配工作吧!
經歷了三天難熬的時光,第四天一大早我來到了區食品公司報到。經理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,用簡短的話語給我安排了工作,大意是說,在下面的一個鄉鎮新建了一個小型屠宰廠,那里需要檢驗人員,讓我當天就去報到。這個決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,怔怔的愣在那里,當我回過神來,下意識的想做些申辯,經理顯然已沒有耐心,站起身來開門送客。
我心情沮喪的騎著自行車帶著行李來到了鄉鎮的屠宰廠。這個屠宰廠是在原來的食品站基礎上建起的,占地10多畝,是由一個小型屠宰車間和200噸冷庫組成,廠區內建有兩排平房,全廠40來人。我報到的時候,冷庫和屠宰車間剛剛建成,廠區的道路和路面還沒有硬化。
分配給我的宿舍是兩排平房中的一間,面積大約10平米,住著三個人,這些平房都是以前食品站的老房子,年久失修,頂棚和墻壁不斷有黃泥脫落,由于地基防水處理不好,用紅磚鋪起的地面夏天水汪汪的,褥子總是濕漉漉的,經常發霉長毛。
屠宰車間共有20多名員工,基本都是農民合同工。為了兼顧農他們家里的土地,屠宰生豬基本在夜間進行,每天凌晨2點多鐘上工,四個小時基本能屠宰生豬四、五百頭,天色也正好蒙蒙亮,農民合同工回家后,不耽誤干地里的農活。

這個屠宰車間是半機械化流水線。趕豬工先把待宰圈里的生豬用高壓水槍沖洗干凈,同時把豬趕往一個甬道,甬道的盡頭就是機械傳送帶。傳送帶把生豬帶上高臺,麻電工對生豬電麻致昏,工人用滑輪鐵鏈捆住豬的后腿掛上空中軌道向前傳送,放血工對懸掛在空中的生豬實施放血,在空中滑輪向前運行過程中實施人工去頭蹄、機械剝皮等工序,接著就是對懸掛的白條豬開膛破肚,取出豬內臟,最后經過電鋸劈半,把白條肉通過滑輪軌道送至冷庫。我的工作就是對割下的豬頭和摘出的豬內臟進行感官檢驗,以檢出病變生豬。
我每次上崗都要穿上長筒膠靴,胸前掛上長至腳面的膠皮圍裙,左手持鉤,右手拿刀,全副武裝。車間里豬的嚎叫聲、電鋸的轟鳴聲、軌道的嘈雜聲混雜在一起,震得人心驚膽戰,無處躲藏,彼此之間只能用手勢交流;地面上豬血橫流,無處下腳;摘出的豬胃腸就地翻洗,升騰著刺鼻的異味。
每到冬季,車間里沒有取暖設施,凌晨奇冷無比,穿著冰涼的膠靴,拿著冰冷的刀鉤,手腳凍得發木,鉆心的難受。有時車間的水管凍住,用大鍋燒熱水燙開后,繼續工作。由于車間工人較少,經常出現缺崗情況,車間的工人要身兼數職。我堅守著小知識分子僅存的一點點自尊,始終堅守住不給豬放血的底線,自己在心里與屠夫拉開點距離。
由于屠宰廠生豬來源有限,經常出現生豬貨源斷檔情況,屠宰廠停工停產。為確保屠宰廠經濟效益,廠里決定新增殺雞業務。在沒有生豬屠宰的時候,發動全廠職工白天深入各村各戶收雞,夜晚回屠宰廠殺雞。
下鄉收雞對我來說是很傷自尊心的事情。上世紀八十年代初,能考上中專也很榮光,本指望能從此走上一條體面的人生之路,但眼下卻要走街串巷、大呼小叫的收雞,內心幾近崩潰。下鄉收雞的鄉鎮正是我的老家,有不少熟人和同學。每次下鄉收雞我都和同事搭伙,事先跟同事商定,進村后同事負責吆喝,我負責稱雞和綁雞。每當有人走近,我都要用遮陽帽遮住面部,不敢抬頭相看,生怕碰上熟人。每天必須要收夠足夠數量的活雞才能回單位,時間特別難熬。當收夠一定數量的活雞后,我和同事把活雞綁在自行車后面的木棍上,逃亡似的竄回單位,在備受煎熬中終于度過了一天。
在屠宰廠還有一項人見人愁的工作。屠宰生豬剝下的豬皮,為了預防腐爛,要在一個房間里用食鹽淹起來存放,地上鋪一層豬皮上面撒一層鹽,用不了幾天房間里就堆起像小山一樣的豬皮。每過一周左右,廠里的卡車都要把豬皮拉到外地的皮革廠銷售,每次裝車都是車間主任最頭痛的事,派誰去都不愿意去。自從有了收雞業務后,我為了回避下鄉收雞,保留一點尊嚴,每次都自告奮勇把裝豬皮的活攬下來。到了夏天,豬皮泡在血水里,散發出刺鼻的氣味,令人作嘔,混合著血水和鹽粒的豬皮,每張都有三四十斤重,我穿著長筒膠靴、帶著膠皮圍裙,一個人把豬皮從屋內拖出,再使出全身的力氣扔到卡車車廂里,汗水模糊了視線,內心在流血流淚,每次都要連續工作四五個小時,裝滿四五百張豬皮,裝滿車后整個人跟虛脫一樣,沒有半點力氣。即使身體承受著極限,內心感覺比走街串巷收雞要好受一些。
工作一年之后,屠宰廠來了一位新廠長,這位廠長是七十年代的大學生,他到任后把我提拔為屠宰車間副主任,這一角色的轉變,我心里得到了安慰,但更大的歷練接踵而至。車間主任和車間的大多數工人一樣都是農民合同工,多年之前他們都從事殺豬行當,年齡較大。以前我從事肉品檢驗工作,工作比較單一,只做分內的事,但擔任車間副主任后,車間里只要有空崗都要頂上去,工作繁雜而勞累。生產旺季,每天要屠宰500多頭生豬,每天清理出的豬下貨及邊角小料,都要裝滿五六十個拖盤。屠宰流水線停止后,工人們要先打掃衛生,最后車間主任硬性安排每個人,把車間內的拖盤拖進冷庫庫房,由于人多力量大,用不了多長時間車間就清理完畢。
我擔任車間副主任不長時間,有一天打掃完車間衛生之后,車間的工人陸續走出車間,我急忙跟車間主任匯報,放在車間的拖盤怎么辦?車間主任看看地上的一大片拖盤,再看看陸陸續續往外走的工人,出乎意料的跟我說:“你把它們拖進庫房就行了!”我真是欲哭無淚,這些拖盤一個人至少一個小時才能拖進庫房,我只能忍受著委屈默默地完成,這樣的事在以后的二年間成為常態,慢慢地我也適應了這樣的奉獻和犧牲。
每一次經歷,都是一筆財富;每一次歷練,都是一種成長。在經歷了初入社會刻骨銘心的二、三年歷練后,懂得了現實的殘酷和生活的不易,對以后來自工作上的挑戰多了一份從容和自信,在困難和挫折面前能夠微笑應對,始終堅信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。
“艱難困苦,玉汝于成。”感恩生命的一切遇見,感謝人生的艱難歷練!

作者簡介:薛立全,青島市黃島區人,青島市作家協會會員,喜歡用文字記錄生活,也愛好旅游、攝影、徒步。在《齊魯晚報》、《齊魯晚報·齊魯壹點》、《青島日報》、《青島晚報》刊登多篇散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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